第四十四章 妾室（二）
应姨娘颇为殷勤地在婉芸面前轻轻跪下，朱唇轻启：“奴婢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了。”
“你起来罢。”婉芸淡淡地道，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应姨娘来。只见那应姨娘约摸二十来岁光景，虽非美艳绝伦，也是明艳动人，她穿一条百褶如意月裙，梳一个流苏髻，发髻间插一只鎏金龙纹银簪，倒是淡雅得很。
倪姨娘婉芸是见过的，她着一条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梳着个斜斜的坠马髻，插一根金镶玉步摇，妩媚动人。倪姨娘见应姨娘跪了下去，眉目间就有些不情愿，想了想也跪下：“妾身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说的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显然是不愿。况且妾室在正室面前要自称“奴婢”，她说的却是“妾身”，于礼也是不合。
婉芸也不计较，点点头示意她起来。倪姨娘如获大赦般立马站了起来，一双妙目却盯着婉芸不放。婉芸微微一笑任她打量。倪姨娘看了半晌也觉无趣，悻悻地低下头，心里想：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庶女倒成了永安侯夫人，自己竟不得不对她下跪，心中就有了几分不平。
应姨娘倒规矩得很，倪姨娘却闷闷地一直未说话，眼里看向婉芸的，满满的是嫉妒。婉芸和应姨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觉得甚是无趣，支吾了几声，挥挥手便让应姨娘和倪姨娘下去了。陈立安还在卧房里，这会儿却走了出来，想是以为两个姨娘已经走了，走出来却发现那两个姨娘还在厅里，刚站起了身，便微微有些尴尬地坐在婉芸身旁。
倪姨娘见陈立安跟婉芸颇为亲昵，一时间更为嫉妒，愤愤地望了婉芸一眼，气呼呼地走了。也难怪她这般，她是家里的大小姐，又是嫡女，从小骄横得很，没一个人敢不顺着她的，后来她父亲意外去世，她的叔叔成了宿国公，她在家里的地位便有些低下去，可她母亲仍是事事顺着她，毕竟这是她唯一的女儿。现在一下子倪婷儿成了姨娘，变成半个奴婢，原先婉芸不在还好，陈立安还是挺宠倪姨娘的，如今婉芸进了门，陈立安已有好几日未去倪姨娘屋里，今个儿倪姨娘来请安，身份上的落差一下子显现，她哪能不怨呢。
应姨娘和倪姨娘走后，陈立安跟婉芸又说了几句话，便回了落枫院。婉芸也无事可做，又绣起那屏风来。突然又想起二夫人那幽怨的眼神，心里便忍不住跳了一下，婉芸想想这事儿不搞清楚，她是没法心安的，便叫过千琢让她去打探打探那个二夫人的来历。
等婉芸用过了午饭，千琢才回来。
“怎么着，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吗？”婉芸刚刚放下碗筷，见千琢回来，忙问。
“姑娘，这二夫人家世并不显赫，但她与老夫人是远房亲戚，都姓罗。算起来，她可以叫老夫人一声‘姑姑’。”千琢道。
“哦？千琢，你问了何人得知此事？”婉芸来了精神，又问。
“二夫人与老夫人是远亲，这在府里人尽皆知，我先问了我们院里的一个小丫鬟，她是家生子，家人一直在府里干活的。她还说了一些话……我不知真假，若是真的话，那……实在令人有些惊讶。”千琢想起那小丫鬟的话，不禁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你说罢，不知真假也无妨，她既然是家生子，说的话总有几分可信的。”婉芸道。
“二夫人娘家家道中落，二夫人幼时她家人便把她送到了侯府。与二爷、三爷还有我们侯爷可谓青梅竹马。二爷病重之时，那道士说需得兄弟二人同时娶亲冲喜，二爷的命才有可能救回来。老夫人急得跟什么似的，便信了这话。当时三爷已经娶亲了，只有二爷和侯爷、六爷未娶亲，但六爷年纪实在尚幼，只得让二爷和侯爷娶亲。老夫人见二夫人与二爷青梅竹马原是现成姻缘，便主张让二爷娶了二夫人，而侯爷就匆匆定了柳大姑娘。没想到，这倒牵扯出一段儿女情长来。那二爷倒是喜欢二夫人，无奈那二夫人中意的偏偏是咱们侯爷。可惜等二夫人红着脸跟老夫人把这话说出来时，侯爷跟柳大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下，无法更改了。”千琢说了一大串，有些口干舌燥。婉芸便道：“你喝杯水吧，我知道了。”
“谢姑娘，”千琢喝了口水，又道，“我还不相信，又去别处多找了几个人问，没想到说出来的都大同小异，我这才信了，回来跟姑娘说。”
“嗯，够谨慎，不错，”婉芸赞许地点点头，“你午饭还没吃，走了这许久也饿了。下去吃饭吧。”
“是。”千琢退下了。
难怪二夫人这么讨厌自己。婉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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