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4章沈府到了

点心吃完了，沈府也终于到了。

沈全舔着手指头，站在数阶垂带踏跺下，呆呆地看着那左右各五横五纵的金黄色门钉，看着那黑漆大门上的兽面衔环，对门后的世界突然间有了一丝恐惧。

一对上面写着金色“沈府”二字的红色伞灯随风摆动，摇曳的灯影张牙舞爪地扑进了沈全的眼中。

黑漆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吱呀”一声吓得沈全急忙往身后跳了一步，把二总管也吓了一跳，却是看门的沈福听见动静开了大门。

沈福小跑到马车前，躬身放下马杌说道：“夫人，您回来了！”抬头却发现马车后跟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一对黑不溜丢的大眼睛直丁丁地瞅着自己，一愣后又说道：“这谁家孩子啊？咋跑咱这儿了？”

“路上遇见的，怪可怜的，夫人说带回来给三少爷做个小厮。”一向话少的祥叔解释道，他和沈福关系显然不错。

“哦。”沈福了然，看来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说话间，二总管已经搀着夫人下了马车，井井有条地吩咐道：“祥叔把车放了，沈福去通知厨房开饭，我先送夫人去盥洗。”扭头瞅着一路耍宝的沈全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由乐了，说道：“臭小子，咋这副熊样？呃，你先跟着祥叔去，一会再安顿你。”

裹得严严实实的沈秦氏激了冷风，咳嗽了两声，冲沈全招招手，和善地说道：“孩子过来呀，别怕，到家了。”

沈全一步一挪地走近，浑身直哆嗦，两只小黑手紧紧地攥着，上下牙齿“得得”作响，他是真有点害怕了，但在害怕之余，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家？对幼小的他而言，这个温暖的字眼儿是那么的遥远，让他不敢相信，茫然间不知所措。此刻的他感觉天气是如此的寒冷，但心头却仿佛有一丝温暖的火苗在燃烧。他隐约明白了，这就是家的感觉，曾经在他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家的感觉。

这一刻，在他眼中越来越近的越来越清晰的夫人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底，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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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秦氏见沈全浑身发颤，以为他是冻得，忙对二总管说道：“别招呼我了，你看看这孩子冻坏了，你带他先换身棉衣暖和暖和！”

少年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滴落在布满冻疮的脚丫上。

二总管倒是越发喜欢这又脏又臭的傻小子了，也怕他冻出个好歹来，忙答应道：“成，夫人，我这就带他去。”也不嫌沈全脏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催促道：“快走呀，傻站着哭啥呢？”

沈全被拉扯着迈进了沈府的大门，回首间只见夫人冲他微微一笑。长这么大，他从没见过这么迷人的微笑，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恍惚间，迷迷糊糊的沈全被一阵热浪惊醒，原来是进了一间屋子。屋中生了火盆，传来了阵阵暖意。他的眼睛直盯着火盆，连屋子里颇为精致的摆设也顾不上打量。

“烤烤去，先暖和一下，我给你找件衣服穿。”二总管的公鸭嗓响起，然后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二总管找了一件青色棉袍出来，去见沈全却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笑斥道：“猴崽子不是冻傻了吧，刚才那欢腾劲呢？”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眉头一皱说道：“不成，该先给你这泥猴儿洗涮洗涮。你都多久没洗澡了啊？”

“啊？”沈全终于恢复了神智，不好意思地低声答道：“夏天去河里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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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总管倒吸一口冷气，心想刚才拉了这小子一把，跳蚤虱子啥的不会爬自个儿身上了吧。不想还好，越想却越觉得身上有点痒痒。他赶忙催促道：“快快快，先去洗洗。哎呦喂，我咋忘了这茬了。”这下，他可不敢再拉着沈全了，手里抱着棉袍，指挥着“左边、右边”一路把沈全带到了澡房门口。

“把衣服脱了再进去，别把跳蚤带进去……”

“坐那个木桶里去，对，就那个木桶……”

“烫不烫？烫不烫？烫不烫？你小子皮可真厚，这还不嫌烫啊……嘎嘎……”

“快洗吧你，我都快成老妈子了！”

忙乎了一阵，沈“老妈子”终于松了口气，扔下沈全在那儿“洗刷刷”，跑去张罗晚饭，这总管可真不好当呐！

沈秦氏吃得一如既往的清淡，停箸问道：“那孩子呢？”听了二总管这一番诉苦，笑着说道：“真是辛苦你了。”喝了两口止咳的竹沥粥后，又对二总管说道：“你让韩妈去找身三少爷没带去上京的单衣，光穿件棉袍怎么成？”

“是，夫人想得周到。”二总管答应道。

一盏茶的功夫后，二总管化身沈“老妈子”抱着一摞衣物推开了澡房的门，接着传来一声惊呼：“天啊，这么黑的水，你还是再洗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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