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世界1

我生儿子，咧大嘴到耳根，有人帮我种地了。我哪有地，只是这么想。抱着儿子嗷嗷，喂奶，换尿布，不哭也就算了。从此我的生活简单，跟傻子一样盼他长大。注意力集中在他裤裆，坚守他的屁股。

十八年哪，累死我，皱纹一根一根，爬上树干。一点点儿子长大，长嫩胡毛，长魁梧。天性哪。

一点一滴过去的，就像昨天发生的。不点的样子，在视频里跑来跑去，不爱话，嫩嫩的手脚，全部种在我的脑子里面。

现在儿子忽然大了，我好像有点不知所措；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还有，他的未来，我一再设想，他能应付吗，他能有解决办法吗，他能独立起来吗，他会怎样谈女朋友。

我和儿子很少讲话，见面关心的目光集中在吃好吗，冷吗，尽量早点睡。

想想就笑，我能有这么大儿子，留着嫩毛，走路霸气，刷刷而过。

为什么讲话少，没有时间，讲也怪怪的。既然我没有时间，他更没时间，那么，我们只能像猴子一样，谁也不理谁，况且讲话本身也不清楚。

这样，我看着他的背影，像红酒塞子竖在他的背面，让时间安静，让空间停止喧嚣，让那盏不眠的作业灯凝神，或者让鼠标点击的游戏沉浸在战斗里；四周鸦雀无声，只有秒针嘀嗒嘀嗒在夜空穿行。

放下笔，停下鼠标，抬头，我们同时看着墙壁。此时，不适应，不适应向我们袭来。如果我想话，他会像夜行兽现身于阳光的现场，两眼透着冷光一片茫然。

我需要答案！我不能等下去，我怕他的心离开我越来越远。

他这么大了，但还是未涉人事的幼童。谁能帮到他，只有我能靠近他，否则为时已晚，再也不能进入他的世界。我在他的河岸，斟酌他的湍流，努力理解平静的水面，想看深水中游走的鱼群。所以，我痛苦，跟在他后面，看不到他面部真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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