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 （4）
若说还有谁无眠，必定是那个驾车在冰雪之间的车夫。
飞雪散落在其眼睛里，倒是不碍事。
这车夫正是步亭。
丁松一向被人认为很莽撞，但步亭却与其相反。
步亭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从来让人抓不出任何痛处来。倘若不是其从小就追随着连余殇，必定会被人当作是打进夹马道的奸细。
这条官路步亭已然行驶过百次，所以步亭当然知道在这个拐角处必需要放慢。
这样的风、这样的雪、这样的夜，地上所有的坑坑洼洼都会被轻而易举地从视野里掩躲起来。
其中有一个巨坑就在官路的边沿处，一旦陷进那个坑洞里，就算是一个有一两百斤气力的大汉也拖不出马车来。
所以步亭当然会放慢。
缰绳在步亭的左手上缠了两圈，于是无论什么样的颠簸都无法让其撒手。
随后步亭再用右手轻轻拉扯缰绳的另一侧，一路飞渡的快马感受得到身后的紧咬感，脚步便静静安闲起来。
哪怕步亭已如此克制，步亭的额上难免还是渗出了几滴汗，立即就在风雪中凝成了清霜。
直到车身跌跌撞撞、摇摇摆摆地通过了拐角，步亭才空得出右手来，抹了一把额上的霜。
这样的雪夜，任何顶好的车夫都会劝诫，不如歇憩一番，毕竟路也可以等到天光大亮再赶。
但步亭却不愿拖迟。
步亭盼看能在下午时分将车上的人送至夹马道的客馆，这样客人才可以舒舒服服在床榻上安息一晚，等到第二天，精力饱满地参加夹马道的大宴。
就由于步亭的心细，所以才导致这么赶。
而事实上，步亭会赶，也是由于路上的耽误。
步亭与丁松在平川小站上作别过后，兀自等候了两天，迎来了瞥见雁荡山烟火的李拓。
李拓身畔虽还携着一位少女，步亭却不做任何隐瞒。
步亭看得出李拓眼神一黯，还在迟疑间，倒是少女当机立断，道。
“我们往夹马道。”
李拓回过火来，道。
“哦？”
少女的鼻尖稍略皱了皱，道。
“我还没见过萧云乱。”
于是三人毛病，一辆马车，就连进了渝城也未做太多休息，一直往夹马道上赶。
途中，却遇上了夹马道的快使找了上来。
快使迅速在步亭耳边低吟了一会儿，步亭立即就得重新往反方向的渝城赶。
李拓苦叹。
“我们可碰到了**烦。”
少女道。
“嗯？”
李拓拍了拍快使的黑马，道。
“夹马道的黑云马，可从来不过借。”
快使虽认不得眼中人是谁，但见其与步亭一道而来，总该是友非敌。
“抱歉。”
李拓又道。
“步亭要赶回渝城，我们的马车不送出往不行。”
步亭拱手感谢李拓的深明大义。
所以李拓当然要问道。
“那我们往哪里？”
少女“哼”了一声，道。
“我真要问你。”
李拓神秘兮兮隧道。
“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个湖，湖边有座小屋，我们不如到里面住上一宿，再让这位快马加鞭的兄弟从夹马道调辆马车来接我们，好不好？”
少女也没有拒尽，只是说。
“我要大马车。”
一行人再走二里地，果然到了李拓说的那间木屋。
步亭与之作别后，才复又一路往渝城赶来，当然就耽误了。
只是现在那位客人毕竟已在车厢里。
步亭稍略仰看了一眼苍穹，鱼肚白的光色静静浮在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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