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3）

科举舞弊案，在士郑茂修认罪之后，落下帷幕。因他是无心之失，且多年来著书立作，教化风气，于国于民有功，并没有被深究，遂只罢官，不得录用。

对于这样的从轻处理，朝堂与士林难得的并无争议，偶有几个不同的声音也石沉大海，掀不起丁点风浪。

盖因郑茂修在士林地位超然，多少学子拜读过他的著作，对他心存敬佩。郑茂修在外又一直是专心学问不通庶务的形象，这般人物由于一时失察被下人有机可乘，很轻易得到原谅。

士林那边安稳了，朝廷上就更不会有过剩声音了，天子睁着龙眼盯着呢，谁敢胡说八道，何况郑家还有亲朋故旧门生在，郑茂修又一心做学问不与人反目。

郑熙哲带着儿子郑谨和大外甥姜劭勤在大理寺外等候。

大理寺卿亲身送了郑茂修出来，远远见到他家人，驻足，拱手道，“这几日多有怠慢，看郑公海涵。”

郑茂修和煦一笑，“铁大人恪尽职守，何来怠慢之说，倒是老朽惭愧，这几日多赖大人照顾。”

铁括摆手，沉沉一叹，“郑公慢走，恕我不远送。”

郑茂修抬手还礼。

姜劭勤等迎上往时，铁括只留下一个背影。

郑熙哲颇有些激动的拉着父亲嘘冷问热。

姜劭勤若有所思的看着铁括离开的方向。铁括不畏强权，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若真是外祖大意泄题，以他性子能对外祖如此客气，哪怕郑家有琅琊长公主坐镇？想来，外祖确是为人背锅。铁括是知，却没有追究，那人是谁？姜劭勤心里也有数了。

姜劭勤收回眼力，不经意间扫到郑谨心有所想的看着同样的方向，不由一笑，外祖父和舅舅都是淡泊名利的神神仙物，幸好小表弟没随了父祖，否则郑家日后处境堪忧。

三人又送郑茂修在四周的宅子里梳洗修面一番，纵使在大理寺的牢房里没吃苦，可到底也是大牢不是别院，在里面住了五天的郑茂修颇有些邋遢，怕惊扰女眷，特有此行。

待收拾好，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见到丈夫，琅琊长公主立时就红了眼眶，强自忍住了，又顾忌小辈在场，有什么话都不敢说，堵得难受。

郑茂修知她必是有话要说，略略说了几句宽慰晚辈，便以累为由打发了他们出往。

人一走，琅琊长公主就爆发了，“这种事旁人躲都来不及，你怎么就傻的跳出来认，谁捅的篓子谁往补，你逞什么威风！”

郑茂修递了帕子给她，本来不知不觉间琅琊长公主泪流满面，他温声道，“我是主考官，出了这种岔子，本就有责任。”

琅琊长公主眼神一利，拍着案几怒道，“太子无能，连身边的小太监都管不住，怎么就是你的责任，就是有，你这也是次要的，现下倒好，你名声尽毁，他秋毫无损。凭什么！你不站出来，我就不信，天子能厚着脸皮要你替他儿子背黑锅。”旁人稀里糊涂不知道，她还能不明确。一听郑茂修认罪了，她就跑进宫质问天子往了，自己丈夫的性子，自己明确，最是警惕谨慎不过，岂会被人窃了题都不知道。可丈夫认罪了，只能是替人顶罪，能让他顶罪的，除了天子家那几个不省心的，还能有谁！

郑茂修叹了一口吻，“你又说气话了不是，那是堂堂太子，一国之本，岂能留下此污名。”这次舞弊案闹得如此之大，必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出来担责，否则难堵天下悠悠众口。遍数众多牵涉其中的官员，他最合适。

“他不能有污名，你就能了，你这一生的血汗都叫他毁了，你怎么这么傻啊，那么多人都不说话，就你跳出来了。”琅琊长公主心疼。

郑茂修无奈的摇头，“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过不上几年，别人就忘了，正好我无官一身轻，能静下心来好好研究，要是能再出点成果，谁还记得这点事。”正是由于他认，影响最小，他才站出来。何况太子是他内侄，那种时候，他这个做姑父做妹夫的不站出来，还能指看谁不顾前途。

话虽如此，琅琊长公主还是一口恶气堵在喉咙里。

郑茂修持续道，“你也莫要耿耿于怀，此事我也有私心在里头。阿哲资质平平，日后也就如此了，这事对他无甚影响。将来你我往了，这家还是要靠阿瑾撑起来，这孩子志在参军，他有禀赋自己也上进。太子承了我这一个人情，总会对他另眼相看些。”一朝天子一朝臣，郑谨进朝时，应是太子当政。届时，若是琅琊长公主健在，也不会如现在有分量，若是不在了，那就更难说了，毕竟关系远了。

“我能指看他日后嘛！以他这糊涂劲，我真怕哪天他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太子之位丢了。”

本是琅琊长公主一句气话，却让郑茂修变了脸。天子让太子参与此次科举，也是让他练手，日后他总要主持春闱的。哪想到他居然在闲聊中透了题而不自知，被个不打眼的小太监听往了，那太监也是胆大包天，竟敢拿出往卖钱，幸好他只找到了许家兜售，才没把事态进一步恶化。

假想了各种诡计诡计，尔虞我诈，就是没想到只由于太子口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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